一个常年在外,从事着文字工作的人,我从来没有为家乡写过只言片语。不是家乡不美,更不是不爱家乡。是因为太熟悉,太了解,反倒不知道从何写起了。但认识我的人都知道,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的家乡,自己的亲人。当然他们不知道,我总是在心里轻声地问候:远方的山是否还葱绿?远方的水是否还澄明?远方亲人您是否平安快乐?
如果不是休假,我总是在外奔波着。岁月无情,我一年比一年老了,更想好好地在家乡的那片土地上,重拾我旧时的梦。然而在我的生命里总深烙着浪迹的印记特征,使我迟迟不能踏上归乡的路。有时从梦中醒来,还诧异自己总是回到童年。也许这就是“梦中每迷还乡路,愈知晚途念桑梓”的情愫在起作用吧?不过,这样长期生活在思念的空间里,自己会不会老得更快?
没到过我家乡的人,不会知道我的家乡有多美,到过我家乡却只做了匆匆过客的人,也感受不到我家乡的美。只有土生土长的人,才能领悟出我家乡的那种美,只有长年漂泊在外的心,才能深切地体会家乡的情。
世人都知道成都平原,四川人把它称为“川西坝子”。平原的尽头,是一条绵延八百里的龙泉山脉,龙泉山脉的背面,就是我的家乡了。我的家乡没有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上,也不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,说是丘陵吧,小丘稀稀落落地散落分布,一眼望去,给人感觉还算平坦辽阔;说是平原吧,几华里平坝之后,却又能见到一座并不起眼的小丘。一些村庄或倚丘而建,或干脆就建在坝子里,这些村落在绿树的庇护之下,或在翠竹的掩映之中,小楼房和青瓦房间杂其间,更多的是小楼房,门前都有一块大小不一但还相对宽敞的坝子,也有少部分人间把坝子用围墙围了起来,形成一个不大却也宁静的四合院,不论是否有院,大门上都贴有鲜红的对联。
坝子里,远远地可以看见三五几个人影,躬着腰在地里劳作。不是聚在一起,而分散的。可以肯定,只要抬高声音,他们还可以相互聊天,既不至劳作中过于冷清寂寞,也不至过于喧嚷嘈杂,不用没完没了地说下去,简单聊几句,然后各干各的活,过一阵,觉得累了,伸伸腰,再拉扯几句,然后又接着干。当然,说话的对象并不固定,刚才和东边田里的人聊了几句,也可以和西边田里的人聊上几句,如果正赶上东边的人与西边的说话却又听不清,位于中间的那一位,自然就得义务地充当传声筒。说话的人不会贪得无厌老说下去,传话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麻烦。庄稼就在这种笑谈中茁壮成长了。
我家就是倚着小丘陵而建的。这里是一个大大的村落群,不止我一家,是好几十家上百家毗邻而居。我家的大门正对着一处垭口,很开阔,通过这个垭口,可以看到上百公里的龙泉山脉。
我喜欢这条山脉。群山绵延叠嶂,虽然说不上伟岸,但的确堪称奇秀。晴明的日子里,可清晰看到,山上哪一片长着柏树,哪一片长着水杉。我的家乡多见桤木、麻柳、水冬瓜树、香樟和桉树等等。这些树在龙泉山脉上,多是野生的,但不是没人管,每户负责各自责任的山里人家,都会在秋季去剔树桠,以使这些树长得更直更高更粗壮。以前我不知道水冬瓜树怎么会有这么个名字,心里想,这树与冬瓜毫无关系,就算叶子形状与冬瓜略为近似吧,可是真正的冬瓜是枕头状的,而树叶,总归是扁平的。后来我才知道,这只是它的俗称,它在中国北方叫作色赤杨,又叫赤杨树,只是因为把它移到南方来栽种了,气候温和了许多,看不到它叶子呈红褐色的时候。除此之外,山里还有橡树(我们老家叫作青杠树)和灌木马桑树、黄荆树。当然,这些树我们的房前屋后也有,只是没有山上那么多,那么密。山上的那些树,能给人一种参天蔽日的感觉,更显得郁郁葱葱。
山里,有一座水库,是我少年时常去的地方。我喜欢在大堤上看拍岸的浪花,更欣赏芳湖鱼跃时的喜悦;如果是在春末到中秋的这段时间里,我还会到水库里游泳。或者爬到水库边的桑树上采桑椹,吃得上下嘴唇都乌红乌红的,跳进水库洗干净,再回家。
其实,离家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条河,说是小河,我感觉只算是溪,浅处,大概也就一米深的样子,深处也不足三米,小时我们常在里面捞鱼摸虾捉螃蟹。当然,也可以游游泳。但这里离乡亲们太近,容易被发现,然后,他们就会去“告状”,接下来就会有一次皮肉之苦的过程。
小河上有一座桥 ,通往我们的小学校。行走在家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,远看千崖高耸,近听林涛怒吼。眼前溪水随地势而转,脚下小路旁溪水淙淙而进,夹岸的桃花妖艳,香气氤氲,云雾融和着山下的袅袅饮烟,如丝如带,溪水沿石流淌叮叮咚咚,清澄碧透。还没到学校呢,就能远远地听见朗朗书声。当然,有些顽皮的孩子会趁着上课前尽情地在操场上嬉笑打闹。
唉,多少年过去了,虽然,童年往事常入梦,怎奈无由到从前。家乡啊,您的情游子心里惦着,您的美游子心里恋着。冬日暖阳里,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,我只好把赞美家乡的词凝聚成墨,在游子的笔下流淌,绘出一幅壮丽的山水蓝,图留在千万个游子的心中……
上一篇:回忆端午节 跟着父亲看赛龙舟
下一篇:中秋月华分外明